在当时,比较而言,架设电报肯定比铁路要容易一些,所以李鸿章先下手的是电报,而且这一手下的还相当高明。
明明是奔着架设电报去的,但李鸿章却有意在这个时候提出了想修铁路的计划。得知李鸿章要拾洋人遗唾,朝中保守派果然不干了,立马把注意力、火力点全对准了修铁路一事。
可就在保守派猛烈攻击铁路不可修的时候,李鸿章却悄无声息地来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。在直隶辖区,李鸿章先斩后奏,以增加海防为目的,快速地从大沽口经北塘达天津,架出了中国第一条电报线。
待各方反应过来,这条长度近百里的电报线已经能够用事实说话了。
抓住这个前提,李鸿章上书朝廷,压根不和清流守旧派做虚无缥缈的争论,而是先摆事实,接着再引申出谁人也否定的道理。
用兵之道,贵在神速。列强各国均设立电报,瞬息之间,互相问答。而我们还日行六百里加急呢。但自大沽口到天津的这条电报线架成后,号令各营,顷刻响应。如遇秘密要事,另立暗号,即经理电话线者亦不能知,断无泄漏之虑。
更关键的,架设这样一条电报线,所耗银两并不多。即便由天津达上海,只要与外国通中国之电线相接,需费不过十余万两,而且一年半就能告成。
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有利社稷江山的“坚船利炮”!
事前没来得及反对,事后又被强有力的事实堵了嘴,这一回,清流保守派彻底哑火了。于是乎,津浦电报线顺利开工,而且速度惊人,五个月就建成了。
接着就是济宁至烟台的、烟台至威海的、天津至北京的多条电报线——
干实事有时候就是这样,巧妙且有魄力地干出事实,那就是最有力的雄辩。
但修筑铁路就难了。
如果说架设电报,我们看到的是李鸿章干实事的巧劲与魄力的话,那修筑铁路让咱们看到的则是李鸿章干实事的谋断和耐心。
在李鸿章修铁路前,洋人曾在天朝修过两条试验展示性质的小铁路,一条在北京永宁门外,只有半公里,另一条在上海,十几公里。
两条铁路的命运都一样,全让清廷买来,拆了。上海那一条更是拆毁后,用船运到台湾,沉进了太平洋里。
李鸿章为官,有一点晚清少有人能及,他是既大力做事,又极懂保全自己。在谋划修筑铁路一事上,这一点他体现的很鲜明。
为架设电报,声东击西,虚晃一枪的时候,他露头提修铁路,到了真干的时候,他反是隐到了幕后。
如此争议大事,让部下出来扔大石头试探,有两个好处。一来,可以看清动静,二来有利于保护整体势力,毕竟只要他李鸿章稳如泰山,部下惹出再大的非议,有他兜着也无大碍。
在铁路一事上,率先扔大石头的是李鸿章老部下,新任福建巡抚丁日昌。在李鸿章的授意下,光绪二年,丁日昌以新官上任为契机,上书朝廷,奏请在台湾试修铁路,以安内攘外。
此时新政派与保守派围绕洋务的争斗已没有先前那么激烈,但即便如此,慈禧为了政治平衡,依旧没有站队支持,她还是把肉骨头扔到了堂下。
给出的官样说法是,此事不反对,想修可以,费用自筹。
等于是名义支持,事实不支持。
结果,李鸿章想在台湾试建铁路的计划就这么凉了。
然而,通过扔这块大石头,李鸿章也不是毫无收获,至少他试探出了保守派以及慈禧的态度。
把两方的态度摸清楚后,李鸿章故技重施,又一次玩起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。在自己辖区,李鸿章对外宣称,为了运输开滦煤矿的煤炭,他计划修建一条快速马路。
等这条所谓的快速马路修出来,世人才意识到这哪里是什么快速马路,分明是洋人的铁路。
于是坏风水,对先帝不敬的反对声凶猛而起。
李鸿章的应对很绝,他说,不要急着反对,把机车卸了,换上骡子拉车,这不就是一条铁轨快速马路嘛。
就这样,晚清的一道奇景出现了,在李鸿章修筑的这条铁路上,整日里,骡子拉着运煤列车在吃力地奔跑。
很荒诞吧?
但荒诞之下,却是李鸿章对新观念的坚守。
眼见愚昧的阻力依旧强大,李鸿章意识到对朝廷上下进行观念教育以及利害呼吁很有必要。于是,以刘铭传督办台湾军务为契机,他再次借部下之手上了一份大谈铁路的奏章。